八月十五说西湖

　　“八月十五有西湖。”这是惠州人很多年前常说的口头禅，意思是：“中秋节别担心没吃喝，西湖就有好去处。”这实属他们的肺腑之言。确实，那在岁月流逝中闪过的一幅幅市井风情画余韵悠长，而那些远去的景物也化为古城穿越时空的款款身影。

　　“八月十五有西湖。”这是惠州人很多年前常说的口头禅。这里的潜台词是：中秋节别担心没吃喝，西湖就有好去处。确实，惠州古老的民谣有唱：“九月银鱼出水长，银鱼风起水泱泱。”说的是，当时西湖的特产，正是中秋时节捕捞的一种长三寸、晶莹的小鱼，光滑无鳞，称之银鱼，又叫水晶鱼、白饭鱼。地方志记载，此鱼味甚甘美，吃过不忘。西湖又何止仅仅有银鱼呢，还有鲫鱼、鲤鱼；伴随银鱼游曳的还有一种虾，其色青，煮熟丹红。一白一红的绝佳美味，惠州人唱了不知多少年：“湖上人家，白饭丹虾。”

　　康熙五十九年（1720年），惠州知府吴骞搜集资料，编著了《惠州西湖物产》一书，比较详细记下西湖鸟类、鱼类、植物类数百种，其中就有不少可解百姓饥荒的食物。其中湖中的菱角就有青红黑三种，较别处所产之鱼味道更加鲜美。是西湖水有玄机么？也许。据地理学者考究，惠州西湖是东江改道遗下的古河床，后有横槎、天螺、水帘、榜山几支山水注入成湖。富含微量元素的矿物水质特别适合一些植物的生长也未可知，因为不仅菱角多彩香美，湖中的“鸡头莲”也比他处肥大。吴骞有无夸张不知，《惠州志》写西湖的“鸡头莲”：“五六月生紫花，向日结苞，外有青刺，中有白实。”从这个意义上说，可将那时的西湖看作是上苍赐予惠州人的聚宝盆。这聚宝盆里还缠缠绵绵生长碧绿的藤菜。吴骞记：“山麓水傍皆有，引蔓而生，甘美柔滑，可作羹。”而且，藤菜还有“姐妹”呢，那是蒲叶似凫葵浮水上的莼菜。书记其“性寒滑，解百药毒，解渴止呕，下气，宜以鲫鱼羹之”。

　　志书记载，藤菜和莼菜是宋治平三年（1068年）陈偁在惠州做知州带领民众修湖堤、植苇藕的时候一并引来的物种。陈偁筑湖堤、竹径、筑拱桥（今康帝酒店对面五眼桥一带），以及建亭馆、开六桥（西新桥、拱北桥、烟霞桥、迎仙桥、明圣桥、圆通桥），陈偁还筑荷花浦、归云洞，使原本不能蓄水的西湖初步形成生产与风景具备的湖泊。从那时起，西湖水可浇灌田地无数，有“苇藕蒲鱼之利，施于民者丰矣！谓丰湖”之说，惠州百姓感恩陈偁功德，将如今西湖丽日通向丰湖书院那一堤命名陈公堤。

　　陈偁离惠数十年之后的宋绍圣元年，苏东坡谪贬惠州，他很快就爱上了西湖的景物：“钓鱼丰乐桥，采杞逍遥堂。”有史记载，苏东坡经常拜访元妙观道士何宗一，两人交谈甚欢，得闲还钓得鱼儿作酒菜，好不快活。“海国空自暖，春山无限情。”“丰湖有藤菜，似可敌莼羹。”说明他比较了莼菜和藤菜味道之后，更欣赏藤菜的可口。正所谓“前人栽树，后人乘凉”。得益西湖诸多感悟的苏东坡，在他谪贬期间写下许多赞美西湖的诗篇，之后遂将丰湖改西湖。惠州百姓就更不用说了，治理后的西湖烟波浩渺，滋润着百姓的生活。西湖西南有处地名叫黄塘，西北方有处地名叫下角，过去，这两个地方的百姓都依靠着西湖养家糊口，繁衍生息。晚清文人丘逢甲曾写诗曰：“黄塘寺畔（黄塘过去有古寺）几人家，种菜年年当种花，卖菜入城归欲晚，湖船携酒看残霞。”诗中真实吟唱出黄塘民众的日常生活。直至上世纪70年代，黄塘在西湖畔还有大片的菜地，黄塘的青菜清甜脆爽，很受惠州居民欢迎。而下角一带的百姓，则依着西湖割湖菜喂猪（那时西湖的湖草茂盛，是上好的猪菜）、捕鱼抓虾、摸田螺。西湖就是惠州人的聚宝盆啊。“八月十五有西湖”还真没说错。那时，西湖附近还有许多沼泽湿地，城里的孩子拿着简单的三角斗到西湖附近的湿地去刮一刮，就可以刮到“龙蚤”和“桂花蝉”。这两种都是水生的昆虫，炒着吃或椒盐焗着吃，有一股独特的香气。“龙蚤”还是一味可治小儿尿床的中药。

　　西湖是惠州人爱不够的福地。至今60岁以上的老人，还记得西湖的水面野生的菱角，故而丰湖的一隅还留有“菱溪”的雅名。孩子们采来菱角，既是一味中秋节的零食，又可做一种叫“菱角车”的玩具。说来挺有趣的，从菱角蒂到菱角尾端挖出一条通道，中部也挖出一个小洞，再小心翼翼掏空里面的肉，然后从头到尾串上一根小木棍，再在小木棍上方安上两片雪条棒，做成小小的风车翼。万事俱备，小棍子缠上棉线，从中间的小洞拉一拉，小小风声翼就神气活现飞了出去。不得不赞叹当年孩子们的创造性，包括中秋节手工做灯笼，都是相互切磋和亲自动手完成。

　　守着苎萝西子的惠州人能够如此近距离亲近湖泊，又得其无限爱抚，何其幸也！那句令外人摸不着头脑的“八月十五有西湖”，实属惠州人的肺腑感恩之言，只有老惠州才解其中味。那在岁月流逝的斑驳光影中闪过的一幅幅市井风情画多么隽永秀丽、余韵悠长，那些远去的景物无疑成为古城惠州穿越时空的款款身影。（苗理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