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知道渣滓洞,但可能不知道十二桥

  特务们用刺刀、手枪,一个接一个地把志士们残杀在防空壕内。由于他们做贼心虚,命汽车司机加大油门,企图借马达的轰鸣掩盖罪恶的枪声。正当刽子手们疯狂肆虐的时刻,王干青第一个挣掉嘴里的棉团,高呼“中国共产党万岁!”一时,口号怒起,在迷蒙的夜空中久久激荡。

  1949年12月4日深夜和12月7日深夜,国民党反动派先后在成都市西抚琴台(现王建墓)和通惠门外十二桥边,对监禁在成都稽查处和四川省特委会的35位革命志士,分别进行了秘密大屠杀,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十二桥大惨案。

  20天后,成都宣告解放,千年古都迎来新生。

 

  历史上的成都十二桥(图片由成都青羊区提供)

  黎明前,两次屠杀

  在车水马龙的成都蜀都大道两侧,密集分布着宽窄巷子、人民公园、琴台故径等知名景区景点,是市民和游客熟知的网红打卡地。在这样的热闹中,隐于“琴台故径”牌坊旁边草丛的“十二桥烈士殉难地”刻石,显得有些寂寞。

  然而,这里不应该被遗忘。1949年12月,在人民解放军挺进大西南的隆隆炮声中,国民党政府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下令,要求把在西南各地逮捕囚禁的共产党员、民主党派成员、革命青年和其他爱国志士统统秘密处死。继11月下旬在重庆渣滓洞、白公馆疯狂大屠杀后,12月上旬又在成都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十二桥大惨案。

  走进十二桥烈士陵园,烈士墓前正中竖立着一座纪念石碑,上面镌刻着“十二桥死难烈士墓”8个醒目的红色大字。浮雕广场上有4排烈士纪念碑,36位烈士的名字和简要事迹刻在石碑上,不时有群众前来凭吊、驻足凝思。

 

  现在的十二桥烈士陵园(图片由成都青羊区提供)

  陵园左侧耸立着一座大型雕塑,是一只用岩石堆砌雕塑而成的巨手,戴着镣铐,伸向天空,手铐呈破碎形,承载着对生命的渴望,对自由的向往。

  成都市青羊区党史研究室专家边川介绍,十二桥惨案,实际上包括两次大屠杀。1949年12月4日深夜,国民党特务将关押在成都稽查处的“川西解放组”成员刘仲宣、云龙、彭代悌3人杀害于抚琴台王建墓的甬道内。7日深夜,特务又将关押在四川省特委会的32名革命志士押往十二桥附近的乱坟坝,用刺刀、手枪残忍杀害在防空壕内。因为杀害在十二桥的革命志士最多,故统称为十二桥死难烈士。

  有史料记载了12月7日的屠杀:特务们用刺刀、手枪,一个接一个地把志士们残杀在防空壕内。由于他们做贼心虚,命汽车司机加大油门,企图借马达的轰鸣掩盖罪恶的枪声。正当刽子手们疯狂肆虐的时刻,王干青第一个挣掉嘴里的棉团,高呼“中国共产党万岁!”一时,口号怒起,在迷蒙的夜空中久久激荡。

  烈士的鲜血染红了黎明前的朝霞。20天后,成都解放了。根据知情者报告,成都市军管会立即组织力量,于1950年1月3日、4日和7日,分别在十二桥和王建墓发掘出35位革命烈士的遗体,并举行了盛大的公葬典礼,将35位烈士连同在重庆牺牲的周从化烈士一起,一共36名烈士,一起安葬在成都青羊宫烈士陵园(现在的十二桥烈士陵园)。

  “痛诸君为民主尽忠,为民族尽孝,杀身成仁谋解放;庆今朝拯人民于危,拯国家于难,血染芙蓉尸首春。”当时成都工人的这幅挽联,道出了人民对先烈的哀思与崇敬。

  “这是最后的斗争”

  经调查核实,十二桥死难烈士中,有中共党员14人、民盟盟员5人、民革成员3人、党的外围组织成员6人、其他革命志士7人。

  他们中,有中共建党初期的共产党员杨伯恺;有1926年在万县“九·五”惨案中奋起抗击英帝军舰的民族英雄、长期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的于渊;有1928年参加领导绵竹暴动,打响川西地区红色风暴第一枪的共产党员王干青;有以世界语为武器,向国内外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真面目、宣传解放军伟大胜利的共产党员许寿真;有在淮海战役中率部起义的共产党员晏子良;有胸怀共产主义远大理想,为建立新中国而甘洒热血的青年学生毛英才、缪兢寒、余天觉……

  1947年6月2日清晨,国民党开始大规模抓捕革命群众,杨伯恺不幸被捕。就在敌人动手前2天,杨伯恺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上了“黑名单”,但仍然坚持在成都宣传党的思想主张,坚持进行统战工作,丝毫不畏惧。有朋友关心他,问他要不要“避一避”,他却斩钉截铁地回答:“我打定主意就是这样,绝不离开岗位。”

  生于四川郫县(今成都郫都区),牺牲时只有29岁的张大成,考入四川大学后,在汹涌澎湃的学生运动中参加革命,1949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,不久就按照党组织指示到灌县(今成都都江堰)中学任教。直到被捕前,他一直利用这个职业身份作掩护开展革命活动,在灌县中学设立联络点,接送成灌间来往的地下党员。

  据张大成胞弟张大昌回忆,张大成在一天内被捕了两次:1949年10月18日,特务来灌县逮捕了张大成,但当即被其岳父保释,“大成对此异常冷静,他想,特务并未抓住证据,如果一走,反而会暴露,将对组织造成更大损失。于是当天他仍镇定自若,下午和晚上继续在校上课”,当天晚上他再次被捕并被特务押走。

  头可掉,但悔过书不能写。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,在狱中,36名烈士无一写过悔过书。

  在牢房里,敌人对张大成说:“只要说出组织或者写一份悔过书,就立即释放你。”然而,张大成却不为所动,一字不吐,敌人无可奈何,只得又把被打断了一条腿的张大成拖回牢房。

  如今的成都十二桥烈士陵园(图片由成都青羊区提供)

  敌人多次审讯杨伯恺,要他交出民盟的“秘密组织”和所奉行的主义,他却冷笑着指着敌人的鼻子说:“你们应该弄清楚,民盟从来没有秘密组织,它是公开的,光明正大的政团;它的方针政策是民主和平,团结建国。这不但过去对,现在对,将来也是对的。”一番义正词严让敌人哑口无言。

  杨伯恺甚至也不放过给国民党看守、宪兵做工作的机会,他和于渊、许寿真、晏子良、王伯高等朋友们一起,还真的教育争取了看守所内好几个看守和宪兵,通过他们传书带信,悄悄夹带一些报纸到牢房内,通过报纸的传看分析,帮大家建立起国民党反动派必败、共产党必胜的坚定信心。

  “烈士们的大无畏牺牲精神让人久久难以忘怀。”边川告诉记者,特务在行刑前,假意说“因时局紧张,奉命把你们转移到安全地方”,随后即用麻绳捆绑、棉团塞嘴、黑布蒙眼,把志士们强行扔上刑车。许寿真被押上刑车前,坚定地把最爱看的鲁迅《彷徨》一书放进口袋里;王干青当场厉声叱问“你们,就这样把我们‘黑办’了?”;晏子良对着前来捆绑他的特务兜头就是一拳,打得刽子手哇哇大叫……

  十二桥烈士陵园内的烈士纪念碑(图片由成都青羊区提供)

  “我要踏破你的崎岖”

  十二桥烈士中,有的接受过高等教育,有的会世界语,不少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,他们宁愿舍弃家庭放弃富贵,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参加革命,甚至毅然决然加入中国共产党,宁可战死牺牲也不背叛誓言的精神力量来自哪里?

  在川西打响赤色暴动第一枪的王干青,1890年生于四川绵竹县五福乡,父母早亡,从小吃苦耐劳的他,后来考上了当时的四川省最高学府——四川通省师范学堂预科。在学校里,王干青受革命思潮影响,申请加入了同盟会,后来又毅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并在绵竹打响了川西农民武装暴动的第一枪。

  1937年,王干青来到延安,毛主席亲自接见了他。平时爱写诗的王干青,后来难掩内心激动,还专门写了一首《在延安呈毛主席》的七律诗,其中写道“沧海横流经此日,更看双手挽狂澜”,足见其坚定的革命志向。

  “在延安时,毛主席还送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给王干青。回成都后,他一直把照片放在自己书房珍藏着,每天都要拿出来看看,激励自己。”边川说。

  生于1925年4月30日的毛英才,是十二桥烈士中最年轻、也是唯一一位女烈士,16岁考入成都华美女中高中部,1945年考入成都华西协和大学哲学系。在此期间,她与中共地下党员徐玉良接触,阅读了《中国往何处去》等书籍。在党组织支持下,她组织“民协”(新民主主义青年协会)会员,学习马列著作,教唱进步歌曲,后来又参加了党组织在国统区领导的“反饥饿、反迫害”斗争。

  1949年6月14日,毛英才不幸被捕。在狱中,敌人企图从她口中得到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线索,对她软硬兼施,进行了多次严刑拷打,但她仍坚贞不屈,视死如归,被押上刑车时还高喊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”。

  “我要踏破你的崎岖,用脚印去铺出一条坦道!”——这是陈天钰烈士入党前夕用端正娟秀的字体抄录的一首《无题》诗。牺牲时年仅24岁的陈天钰参加革命较早,曾三次被捕入狱,在监狱里、法庭上,乃至屠刀下,始终坚贞不屈。

  “一首《无题》,也道出了36名烈士的共同心声,因为他们坚信,国民党反动派的末日快到了,天就快要亮了!”成都青羊区党史研究室专家任和松说。

  青春中国,信仰不灭

  1950年1月,十二桥烈士遇难地建起了烈士陵园。走过70多年,千年古都一派欣欣向荣。已过退休之年的边川和任和松最近特别忙,他们正在抓紧整理十二桥烈士的相关资料,积极筹备编写出版成都西城相关党史书籍。

  “英名不朽,浩气长存。仅今年清明节至今,就有4万多人自发来悼念烈士们。”十二桥烈士陵园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。

  “烈士们坚贞不屈、英勇就义的精神让我们动容,我们更要努力工作,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。”在浮雕广场为烈士献花后,成都市民李丽神情坚毅地说。

  作为成都市青羊区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工作人员,退役军人贺雪东告诉记者,目前青羊区正在挖掘十二桥烈士相关红色资源,打造“努力前行——行走的党史学习教育”红色旅游专线,用行走的形式,沿着红色足迹,回顾这段可歌可泣的岁月。

  成都市委党史研究室出版的十二桥烈士传记《十二桥边草青青》(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董小红摄)

  “红色线路充分整合青羊区党建引领各项工作成果和悠久的红色历史,通过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将红色文化、红色历史、红色印记充分展现出来。”成都青羊区相关负责人介绍,党的历史既是一部发展史,也是一部奋斗史,其中蕴藏着无尽的真理和力量,希望通过红色专线教育广大党员不忘初心、牢记使命,从党奋斗的历史中汲取前行的力量,为群众的幸福美好生活不懈奋斗。

  “我们用血来播种,用生命来播种,用斗争来播种,而收获的是——我们来日的幸福和自由”——这是烈士陈天钰生前抄写的一首《播种》诗。

  今天,成都十二桥已经化为宽阔马路上的一段路面,一处情感家园,彰显着往昔的峥嵘岁月,抚慰着每个人的内心,见证着无数年轻人的阔步前行。

编辑:温燕晖

指导单位:中共惠州市委宣传部 惠州市委网信办 主办单位:惠州日报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