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(字元明,号甘泉),了解中国理学史、书院史的人对他并不陌生,他是明代中期与王阳明齐名的理学宗师。
中国书院发展到宋元时期,已经相当繁荣,但到了明代初期,因为朱元璋重视官学,绝大多数书院都被废止,一律改为官学,中国书院史因此进入了一段长达百年的沉寂期。惠州书院也不例外,始建于南宋的丰湖书院也废止于明初,改作归善县学。然而到了明代中期,各级官学因循守旧,弊病丛生,“科举嚣争,富贵熏心”,学风日渐衰颓,难以胜任教育人才的社会责任,这为沉寂百年的书院讲学提供了复兴的历史契机。而明代惠州书院的辉煌,则与湛若水的讲学活动密不可分。
明万历《惠州府志》卷十六“寓贤”的湛若水传。 本组图片严艺超 翻拍
作为陈白沙(即陈献章)的学术传人,湛若水“平生足迹所至,必建书院以祀白沙”。据统计,他一生所建的书院遍布七省,不少于50所,其中仅在罗浮山就有3所书院,分别是朱明书院、青霞书院与天华精舍。在他的带动下,他的学生相继在罗浮山开办书院,使罗浮山书院群成为明代广东乃至全国所瞩目的文化群落。
明万历年间杨起元修撰《惠州府志》时,将湛若水列入惠州“寓贤”之列。然而令人意外的是,杨起元在湛若水传记中,丝毫未提及他在罗浮山的壮举,而是讲起了湛若水童年时在惠州的一段经历。
明成化八年(1472),王阳明出生于浙江余姚,而湛若水也开始了一段惊险的“寓惠”之旅。这一年,湛若水七岁,因湛家与乡人结仇,其母陈氏带着他和一位老姑逃难到惠州府归善县。在人生地不熟的惠州,母子一行非常窘迫,“望门投止”,到处寻找地方投宿,但却没有什么好心人家收留他们。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叫“冈下”的地方,才有一个名字叫李应的举人收留了他们。
李应是明景泰元年(1450)的举人,官至广西南宁同知,成化元年(1465)弃官后在白鹤峰翟夫子舍讲学授徒,“其学专于治《书》,旁精律历,尤急人之难”。李应一眼看出湛若水的聪慧,“知若水必贵”,就让湛若水与他的子侄们一起上学,因此湛若水的启蒙老师极有可能就是李应。三年后,湛家的仇人听闻湛家在归善县定居,暗中派人前来寻找,“欲得而甘心”。李应知道之后,立即带着湛家母子两人,举家移居到西江赤树塘。又过了五年,事态终于平息,湛家人才回到了老家增城。
湛若水在归善县前后待了共九年,身居高位后仍不忘李家的恩情,“时迎致其子若孙,欢处无异兄弟,语及同知辄泪下”“惠人传诵以为若水不遗故旧也”。在这样的情缘之下,湛若水于明嘉靖十五年(1536)致仕后第一时间在罗浮山兴建书院,成为推动罗浮山讲学活动的重要实践者,似乎有着不可言说的微妙。
关于湛若水的童年经历,文献中也有另一种说法。比如明代蒋冕撰《明封太孺人陈氏墓志铭》谓,“怡庵公(湛若水父亲)既蚤世,太孺人孀居于母家,餐粝衣故,惟切切以教子为务”。顾鼎臣撰《慈母传》亦谓,“家尝中衰,怡庵又蚤世,孺人携若水及诸女依母家以居,餐粝衣敝,日夜切切以训子为事”。蒋冕和顾鼎臣均未提及湛母带着湛若水避难惠州之事,仅是“依母家以居”。然湛母卒于明正德十年(1515),距离避难惠州时已过去四十余年,后人撰记时对这段记忆恐早已模糊。
杨起元作为王阳明的五传弟子,本身也是誉满全国的理学宗师。杨起元成年时,湛若水早已仙逝,但杨起元与增城湛家却有交谊,曾为湛若水的先祖撰写《明义士湛怀德墓表》,因此杨起元所述湛若水少年经历的可信度颇高。但杨起元在修撰《惠州府志》之前,并不知道“冈下”在何处,有一次他为了拜祭叔祖杨天禚,来到归善县东里社(今水口街道一带)的土厚地方,“见其山特秀若青芙蓉”,询问当地人,才知道这就是当年湛若水避难的“冈下”。这让杨起元想起“李同知应全湛文简若水避难时事,有古侠士风,低徊留之而不能去”,又感慨道:“若应者,虽古节侠,何以远过?地灵人杰不虚矣!”
从这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出,水口一带百姓的“古侠士风”,在明代早期就有了充分的体现。至明嘉靖年间,岭东寇乱席卷整个惠州府,而地处惠州府城近郊的水口百姓,面对战乱频仍带来的动荡不安,却激发了奋起保卫家园的反抗意识和抗争行为,使尚武、从军成为水口的独特民风。(严艺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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