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中国节·清明丨 遗体化妆师: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与美丽

  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,他们守护着生命中最后的尊严与美丽,让已经冰冷的身体重展“生机”,以安详平和的状态和面容告别人世间。

  这也是一个普通的群体,他们与其他职业工作者无异,是社会众多服务行业中的一种,在岗位上兢兢业业,尽力做好服务工作。

  他们就是遗体化妆师,主要工作是通过穿衣、梳头、化妆甚至整形,让逝者体面地离开,给亲友留下最后、最美好的印象,让逝者家属得到慰藉。

  清明节前夕,《惠州日报》记者来到惠州市殡仪馆,采访3名遗体化妆师,倾听他们工作的心路历程和背后故事。

  郑师傅:47岁,从业20年

  “家属诉求往往不是‘漂亮’,而是自然安详”

  郑师傅是殡仪馆内唯一一位掌握整形技术的化妆师。

  在惠州市殡仪馆火化车间里,机器轰鸣作响,抽风机在“呼呼”声中快速运作,却常常盖不住人们生离死别的悲痛。

  让亲人最后一程走得更为体面,是很多家属的心愿。因此,近年来,殡葬行业逐渐出现了为逝者化妆、整容的职业,书面上称为“入殓师”,现实生活中更多人称他们为“遗体化妆师”或是“遗体美容师”。

  郑师傅是惠州市殡仪馆最资深的遗体化妆师。27岁入行至今,已在殡仪馆工作20年时间。除入殓、火化等日常工作,有医学专业背景的他,成为了馆内唯一一位掌握整形技术的化妆师。

  为自然死亡的人化妆,程序相对简单,与常人化妆差异不大——首先调配油彩作为底粉,帮助其恢复生机;再上腮红、口红,画眉毛、眼影,使逝者恢复气色;加上换衣、梳发,让逝者看起来体面而安详。

  “意外死亡的人,如在车祸中离世,遗体往往毁坏严重,对家属心理冲击很大。我们能做的,就是尽量满足他们的诉求。”郑师傅说,面对悲痛的亲属,要给予同理心,再慢慢劝导,提前与家属做好沟通工作,“家属的诉求往往不是‘漂亮’,而是‘自然’和‘安详’。”

  曾经,有一名50多岁的男子因车祸离世,被送到殡仪馆时,头部因粉碎性骨折,已难以认出本来的面目。悲痛万分的家属找到郑师傅,希望能通过遗体修复,让至亲走得体面一些。

  “一开始我感觉无从下手,但逝者的儿子跟我说,他父亲生前平时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,他希望能在最后一程让父亲也体体面面地离开。”听到这里,郑师傅决定尽力尝试。他与家属开展沟通工作,详细了解逝者生前的个性,并拿到逝者生前照片。

  做完沟通工作后,郑师傅充分利用他的医学专业知识,开始高难度恢复和美容工作——轻轻擦拭血迹,用特殊材料填充缺失部位,再细心包扎、缝针、化妆……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,避免给遗体带来二次伤害。

 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整形和化妆工作后,这位父亲的面容已恢复平静、安详。那一刻,儿子静静地看了父亲很久,只朝着郑师傅点了个头,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。郑师傅知道,他的努力已经得到了家属的认可,这就够了。

  “家属提出的要求,能满足的我们都会尽量满足。我们认真对待每一个逝者,毕竟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化妆;对一些人来说,这甚至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化妆。”郑师傅说,让逝者走得体面而有尊严,就是这份工作最大的意义。

  阿生:45岁,从业25年

  “虽然服务的是逝者却也给予了生者慰藉”

  阿生认为,殡葬服务虽然服务的是逝者,但也间接服务了生者。

  “第一次接触到冰冷的身体,我内心是有点抵触的。”25年前,年仅20岁、刚退伍的阿生被分配到市殡仪馆工作时,他有些不知所措,但最终还是“服从分配”。

  刚开始进入这个行业时,阿生不敢让别人知道。“有很熟的人知道我的工作后,就不欢迎我去他们家玩了。”因此,他从不主动与别人聊起自己的职业。谈对象时,他一开始也不敢跟女朋友说自己的工作单位,“幸运的是,等后来时机成熟,我告诉她时,她很能理解,她父母也能理解,就顺利完成了‘人生大事’。”后来,妻子还放弃了原来在工厂的工作,加入到殡仪馆工作。

  在老师傅手把手的“传帮带”下,阿生很快熟悉了为遗体化妆的各项程序。适应之后,阿生不再害怕面对遗体,却会害怕逝者家属的不理解。

  阿生说,由于逝者临终前状态各异,遗体可能出现表情痛苦、嘴巴合不拢、眼睛未闭上等情况,他们会通过垫定型枕、敷温水等方式进行处理。“有些家属会要求全程陪伴,但实际上绝大部分家属是比较难接受这个过程的。”阿生说,“我们一般都不会同意家属的这个请求,而是请他们先离开现场,避免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刺激。”

  为逝者化妆前,阿生一般都会先和逝者家属沟通,了解逝者生前的一些性格特征和人生经历,然后根据家属的要求,努力将逝者的遗容还原到如生前一般平和自然。“我们虽然服务的是逝者,其实也给予了生者慰藉。”阿生说,让逝者体面地走完最后的旅程,也是一件温暖的事。

  2020年,他的一位老同学因突发心梗过世。老同学的妻子知道阿生在殡仪馆工作,特意拜托他为丈夫好好化个妆,好让他帅气地走完最后一程。

  阿生知道,这名同学生前很注重仪表,是个“臭美”的人。他尽心尽力为同学化妆,想要努力让他恢复生前的模样。可是,手上化着妆,脑海里呈现的却是同学生前的音容笑脸。化妆完成,同学家属表示认可,但阿生看着老同学,却不禁感叹“还是活着好(看)”。

  正是看多了生离死别,也让他更加看淡得失,学会珍惜生活和身边的人:“生活嘛,不要过于勉强自己,多想好的,豁达点。”

  小韩:23岁,从业1年9个月

  “这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”

  小韩是惠州市殡仪馆火化工作车间里的两名女职工之一。

  小韩是惠州市殡仪馆火化工作车间里最年轻的,也是这个有着12人的车间里的两个女孩之一。别看她年纪小,胆还真大——值班的夜里,不忙的时候,她会在车间里“散散步”,旁边就是存放遗体的冰柜。

  小韩的工作和车间里的同事一样,都是负责遗体防腐、穿衣、化妆、火化等工作任务。这份大多数同龄女孩都觉得“瘆人”的职业,在小韩看来“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”。

  “我专业就是学这个的。”小韩是四川人,大学就读于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,学的是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专业(陵园设计与管理方向),“当时主要是冲着设计去的。”

  2021年6月毕业,她在杭州一家陵园找了份“礼仪落葬师”的工作,因为觉得“收入与当地的消费水平不匹配”,于2022年1月跳槽到惠州市殡仪馆。

  刚开始,小韩也是怕的,尤其是面对非正常死亡的、破损比较严重的遗体时。但在小韩眼里,大部分正常死亡的遗体看起来就像是“睡着了的人”一样,没有什么好害怕的。

  在同事们看来,小韩的加入,不仅让这个“有点暮气”(指同事们年龄偏大)的车间有了朝气,还带来了一些工作上的创新。

  车间同事多为男性,日常生活中几乎不用化妆品,车间里给遗体化妆用的化妆品品类和牌子也较少调整,小韩则会根据自己的使用情况,推荐一些好用的、更适合的化妆品,“让逝者的遗容看起来更加自然些、安详些。”

  在这个岗位上,小韩能够听到或了解到很多关于逝者生前的故事,她会为投河自尽的女子感到不值,会为抱着丈夫遗体痛哭的妻子而动容,也会为夭折的幼儿叹息……

  但工作是工作,生活归生活。下班后的小韩,和普通女孩子一样,逛街、上网、购物、刷视频……虽然小韩自己不在意,但她也不否认,还是会有些人对这份工作有异样的眼光。“不熟悉的人问起,我一般就说在民政系统工作。”小韩说,不过,让她欣慰的是,父母以及大部分亲戚,都支持或没反对她做这份工作。

  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,小韩说:“可能会换工种,但应该还是会在这个行业干了。”

  统筹 惠报全媒体记者游璇钰

  文图/采写 惠报全媒体记者游璇钰 香金群 陈相成

编辑:李影君